【流年】讨债(小说)

笔名伤感散文诗2022-04-29 15:49:330

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总是让我历历在目。那一年商海中我刚刚起步,想起当年自己做下的事情,竟执着得幼稚可笑——

列车在长满荒草的沼泽地上,哐当哐当地爬行,冰冷的铁轨伸向远方。车厢外,四野荒凉,好久看不到人烟,天阴得使人透不过气来。进入冬月,东北的天气已经到了寒风刺骨的程度。还好,车厢里人多,尽管车窗上结满厚厚的霜花,我站在拥挤的过道里没有觉得很冷。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1982年的大年了,为了讨回那欠了两年多的欠款,我不得不再一次北上。两年多来,我也数不清是第几次来呼县小城讨债了。呼县的知青综合商店,在百货批发站大楼西面不远的石桥上端。说实话,那次我来呼县本来是想攻进百货批发站大楼的,但没能如愿的找到负责人,就顺便进入到呼县:唯一的一家知青综合商店推销自产的服装。

眼下大部分知青都回城了,我因和乡下的妞子结婚,没有回城。我不能抛弃她,尤其现在孩子都一岁了。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逐渐深入,人人想发家致富摆脱贫穷的欲望非常强烈。生产队黄了,土地包产到户。昨天种田的泥腿子,今天也有资格研究怎样赚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了。我和妞子一穷二白,为了改变这一现状,我也跟着改革大潮的人流一道投资做生意。自己没本钱,花多少利息也找借无门。妞子只好求娘家的所有亲戚帮忙,勉强凑了六百五十块钱,我们就拿这六百五十块钱起底,做起了生意,开办服装厂。六百五十块钱,还不够买一捆布料子的钱,怎么办,我们就与人搭伙买面料,买回来自己加工。为了做好自己的事业,妞子怀孕那些日子也没闲着,仍然没日没夜的忙活。她两条腿登缝纫机肿的都不成样子,还咬牙坚持。我们经过一段时期的努力拼搏,生意终于有了起色。正当我们为此手舞足蹈的时候,一次呼县的推销之行,却葬送了我美好的梦想。本来说好的,知青综合商店在我的货到验收之后就付款。由于财务规定超过三十元不可以提现金,商店胡经理他们货到验收后告诉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告诉财务款明天给你汇过去。明天,明天,总是明天。就此一拖再拖,一晃两年多了,也没见一分钱的影子。后来得知,这家所谓的知青综合商店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假招牌,是为了免税偷税走后门办起来的,他们不过是即将倒闭的水泥厂的几个家属合资兴办的。胡经理就是水泥厂原来的车间主任,胡会友。

经过一夜的摇晃,走走停停的列车,在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到达了齐齐哈尔不远的呼县城。站台上凛冽的寒风,刀子一样割着人的脸,天空不时又飘起雪花。我有些瑟瑟发抖,一晚上没睡觉了,车厢里没有坐位人又多又挤,下车出站台走路的时候感觉我的脚飘飘的。

我看时间还早,就近找了一家早餐部,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大碴子粥暖和暖和。心想,这次来呼县必须要把欠款要回去。这何止是一笔普通的欠款呐,那是我们家和妞子她所有亲戚的命啊。只从那批货款压下以后,没有资金周转,我们的生意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们没有钱,妞子家的亲戚有事也都憋得团团转,她二叔家甚至给孩子买作业本的钱都拿不出来了。这次不把钱拿到手,就绝不离开呼县城。反正我的行动计划拟好了,就是蘑菇战术破裤子缠腿,二十四小时死盯死守,决心破釜沉舟。

距八点上班时间还不到一刻钟,我来到知青综合商店对面的一家茶叶店。店里有位五十开外的大姐正在生炉子。见我进来大姐客气的打招呼,问我要点什么,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什么也没想要,天冷想借火烤烤,手都冻拘挛了,顺便等一下对面商店的一个人。大姐客气的说好好,并搬过一把椅子让我坐下。大姐弄好炉子,开始整理茶叶店的货品。我无心坐,站在窗前擦开一块玻璃上的霜,尽量观察着对面的知青综合商店的大门口。我想知道胡经理什么时候来,等他来了进到商店里面,我就立马冲过去。我不能先过去,先过去要是有人报信儿说我来讨债了,也许就见不到他了。快过年了,他如再躲我,我真的陪不起呀,家里多少人等我的米下锅呢。

窗外瘦弱的马路上,行人、骑车的人来往穿梭,都忙着赶往自己的工作方向。天开始放晴,太阳从东面的屋顶冉冉升起,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知青综合商店门口的一切。不一会,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了我的眼帘,胡经理到了。无论他什么装束,我都能认出这个令我内心无比鄙视的老赖模样。

见胡经理进屋,摘掉帽子、围脖,挂在衣架上,待他还没有转身坐稳,我就如神兵天降般立到他面前。我都为自己的这一举动好笑,像做贼,又有点特务盯梢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今天胡经理人我是逮到了,下一步结果怎样看行动吧。

“胡经理,还好吧?”

你——你怎么过来了,刘老弟什么时候到的呀?”胡经理抬眼看见我,感到十分惊讶。“看你,来了怎么事先不给我个信儿呀,我好准备一下。”

“没有,给你拍电报还得往邮局跑,打电话我们还没有程控电话。眼看要到年关了,心里一急就蹬车过来了。”心想给你信,给你个屁信儿。给你信,今个说不定你在哪儿呢,我还能见到你?

“唉呀,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呀,本想趁着年前这段销售旺记,我们多组织点货源,创点利润,缓解一下财务上的紧张,可瞪眼就是筹不到钱。百货批发站的吴经理昨天还催我,让我把欠他们的鞋帽款给付喽,说不给付过去以后就断了我们的供货渠道。为了这个钱字我是天天愁得头昏脑涨。没办法,人都让我得罪透了。”胡经理一脸愁容的样子,诡秘地看我一眼,起身沏了一杯老红茶递过来:来,刘老弟喝杯茶吧。水可能是昨晚烧的,恐怕泡不开,对付先喝点暖和暖和。今早上外面还扬点小清雪,大冷的天,总是让你来回跑,我都不好意思了。”

“既然胡经理不好意思,那为啥还让我来回跑呢?就凭胡经理的本事,在呼县还有什么事办不明白的。茶不开可以多泡一会,生意上款要泡长了,那可是两败俱伤啊。我这次赶年关的时候来找你,也是没招啊。临来,我在家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如果这次钱我拿不到手,就没脸回去过年了。”

“言重了,言重了,刘老弟,其实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我们早就托人向银行申请贷款了,就是没批下来。如果哪天贷款批下来了,我们大家不是都有救了。”胡经理似笑非笑地起身拍着我的肩膀:“再等等,等等吧,一旦账面有钱,我们马上给你们,好吧。”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我这次如果拿不到钱,就真的长住沙家浜了,到时候我上你家过年去”我看胡经理刚见面,似乎就有点下逐客令的架势,便也笑里藏刀地说。“看来我今年过年不用办年货了,胡经理家有什么我吃什么。”

胡经理好像思考着什么,没有再言语,而是领着几个店员到外面自扫门前雪去了。我只好独自在办公室里坐着冷板凳。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吵醒。原来,我枕着旅行袋躺在胡经理办公室的长条椅上睡着了。也许是头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醒来的时候,半天才缓过神来。当我明白过来自己是在胡经理办公室的时候,就向进来接电话的女出纳小芹问:“胡经理呢?”因为我关心的只有胡经理,目前胡经理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无论如何不能把胡经理看丢了。

“噢,胡经理让百货批发站的吴经理叫去了。你再等会儿,也该回来了,已经去好一阵子了。”

哦,胡经理去百货批发站了,能不能借此躲避我不回来呢?我心里有点打鼓。也许不能,做为一个经理,虽说是个小店经理吧,也不至于连个交代都没有,一走了之,那还是人吗。想到这,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指向下午两点钟,看来我这一觉睡的时间不短呐,节省了一顿午饭。我百无聊赖地走出办公室,在商店的大厅里来回转。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尴尬极了,我算什么呢,难道要账的就该是孙子吗?孙子还得有爷爷宠呢。不行,等胡经理回来的,这回我对你二十四小时死盯死守,甭想逃出我的视线。

我走近服装组的柜台,想与她们聊聊天,顺便了解一下店里的情况,正好小芹打完电话走过来。我问她:“小芹,我们给你们送的那个服装还有没有,怎么没看见挂出来呢?”

“哦,这个呀,可能没有了吧,这个她们服装组最清楚,还是让她们告诉你吧。说着小芹让身边的一位称做耿姐的服装组长走过来,对我说:“哦,你们那个货是吧。我们去年就卖完了,本来我和经理汇报过了,想让你们再给我们发点,不知道经理怎么安排的。我们还一直等呢。”

“我们不知道啊,没人说还要货。我今天是来结账的,我们资金困难,都不结账,我们也没钱生产呐。”

“噢,这样啊。那你们……经理回来了”耿姐的话还没说完,就示意我胡经理回来了。我转身一看,胡经理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后。

“怎么样,聊什么呢?刘老弟,参观参观也好。我这店能有今天,多亏大家的鼎力支持啊。刚才,我出去了一趟,看你睡得正香就没打扰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一会我陪你出去吃点去。我们这呼县别看城不大,小吃还是很讲究的。”好歹胡经理这样说表面还是给足了我的面子。

“我不饿,中午没吃算省下,晚上多吃点。晚上哪也不去了,我想到胡经理家看看胡嫂子。”我指了一下办公室里的黄色旅行袋说:“你弟妹,委托我给胡嫂子带了礼物过来呢。所以说,今天我必须得面对面的把礼物交给胡嫂子。”

“礼物,什么礼物?告诉你,可别想用糖衣炮弹击中我。我人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胡经理似乎在开玩笑。其实我懂,只是我在众人面前说这些,他觉得不妥罢了。

“呵呵,什么礼物,什么礼物也不告诉你。想得到美,你以为礼物是送给你的呢?那是姐妹之间的心意,你掺和啥呀。”

“好好好,没有我的事,我不管。”胡经理两手一摊,“下班我只管领你去我家好了,要不你也不死心。”

只打来呼县,见到胡经理以后,他始终没有明确告诉我,我的那笔欠款什么时候给我。我也只好按事先计划好的方案实施了。打夫人牌,搞夫人外交,对胡经理的媳妇下手。不过我的下手,并不是一味的祈求、怜悯,而是有点胡萝卜加大棒的味道。

冬月的北方,白天很短,不到五点种天就黑了。昏黄的路灯和我的心情一样沉重,愁眉苦脸的眨着眼睛。我迈着复杂的步子跟随胡经理来到距知青综合商店不远的一座老式的小四合院,这就是他的家。一进屋,胡经理的媳妇见有陌生人到来,先是一愣,等胡经理介绍完我的来历,她礼貌的点点头,倒上一杯热茶让我,然后就忙着做晚饭去了。

胡经理的家窗明几净,各种摆设井然有序,不难看出女主人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女人。屋子里的土暖气挺暖和,一进来就不得不脱掉外套。我将我的旅行袋放在墙角,坐到弹簧沙发上,观察屋子里的环境。清洁的木板地上,我竟忘记脱鞋,心里觉得不妥,瞬间脸红。咋办,该不该脱鞋。心想:既然没脱就没脱吧,反正我又不是来做客的,要是讨厌我,你就签字让财务把钱还我。我是来讨债的债主。谁让你胡经理赖账不还了,如果不欠钱,我怎么的也不会来你家霍霍。

屋子里很静,我和胡经理半天谁也没说话。胡经理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心事重重,一脸无奈的看着我,唉声叹气地打破了沉默:“来,刘老弟喝茶。刘老弟呀,今个呢,你来我家了,我和你说句实在话,我的知青综合商店,那是改革开放中的试验田,各种困难实在太多。我原来是水泥厂领导生产的主任,现在经商确实经验忒少。希望给刘老弟带来的麻烦能宽容理解。今天你刘老弟既然来我家了,太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一会你嫂子饭菜做好我俩好好喝点。”

“改革开放对于每个人都是新生事物,像我这样的小厂困难也不比你们少,资金特紧张,销出的产品如果资金不能按时回笼,就会面临停产。我家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你这窝鸡下蛋呢。算起来,我来呼县已经跑得都数不清多少回了,鞋底都磨平了。别说利润,连老本都搭上了,我们现在真的是欲哭无泪呀。”

“饭好了,吃饭吧。”胡经理的媳妇风风火火地忙活着,摆桌子、端碗,随后上菜,上酒。我趁胡经理的媳妇进来的空当,赶忙把旅行袋里的礼物拿出来,呈现在胡经理和胡经理媳妇的面前,两个人好奇地投过惊疑的目光。

“嫂子,这是我们厂最新生产的海军呢面料的法式巴黎服大衣,这是我媳妇特意委托我送给嫂子的,你穿上试试,看合身不。”

“送给我的?那多不好意思呀。”胡经理媳妇爱不释手地穿上大衣,走到屋里的大立柜前,前后左右的照着镜子。“哎呀,还别说,怎么真像给我订做的一样。”

“那是嫂子的身材好,穿什么衣服都有样。”我也顺坡下驴,阿谀奉承地说。其实,那衣服的款式大多数的女人穿上都差不多合体,不用扣扣子的宽松休闲款,好比女人的披肩,你说谁披上不合适呢?

“呵呵,你看这小刘,多会说话,好,一会吃饭多喝点,嫂子陪你。”

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开始了。胡嫂子高兴,我心里踏实了许多。酒足饭饱后,我多么渴望她的枕边风,能吹醒顽固的胡经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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